能老亲小猫嘴吗？
我小的时候，家里来了一位远亲。据说，这位远亲是犯了错误才被发配到边远的内蒙古的。他是个单身男人，在内蒙古没有亲戚朋友，于是，就找到了我外婆。我外婆是非常善良的女人，虽然，自己也是孤身一人，但听说有个孤身男子需要照顾，就收留了他。
那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，人们生活非常困难。这位远亲到我们家时，是背着一大捆东西来的。那捆东西里，有蒸好的馒头，有腊肉，还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零食。他说，他知道我们家日子紧，所以，特意带了些好吃的来看望我们。
我那时，可能三四岁的样子。看见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，就很不客气的蹲在地上，拿了个馒头就吃了起来。也许是因为饿了太久，也许是因为馒头实在太好吃了，总之，我就顾不得许多，三两口就把半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。
吃完馒头，又拿了个还热腾腾的腊肉开始啃了起来。啃的时候，还把骨头扔了一地。
这时，远亲人正好从外面回来，看见我那样吃东西，便走了过来，夺下我手上的腊肉，然后，捡起地上的骨头又放在火上烤，吃完以后，又用开水洗了洗嘴巴。
长大后，我才知道，那一天，我吃的东西，喝的水，包括我的嘴巴，都没什么问题。可是，那时太小，不懂事，只知道不高兴。此后，只要一看到远亲近，我就躲得远远的，甚至故意大声嚷嚷，有意和他过不去。
后来，听大人们说，这个人，有鼠疫。只要是和鼠疫病人待在一起，而且，没有做好防护措施，就会染上鼠疫。我听之后，就更不敢靠近他。那时，对鼠疫这种病，完全没有概念。只是，只知道它很厉害，厉害到只要接触到病人的血液和唾液就会被人传染。
当时，我虽然不敢靠近他，但毕竟还生活在同一个村庄里，免不了经常看见他。只要看见他，就会想起他带给我吃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，还有那次在火边烤肉时，烤着烤着，他的嘴角就流出了血，也不知道是烫伤的还是怎么的。
之后，又过了很多年，当我长到十几岁的时候，突然，想起小时候那个远亲，就特别想了解了解他的情况。我托人打听，到了之后才知道，那个人，也就是倒霉兮兮的被发配到内蒙的那个远亲近，早在很多年前，就死于鼠疫。
那一次，他的嘴角流血，是鼠疫发作。听说，当时的场景很恐怖，连和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都没认出来他。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到极致。耳朵也不见了，牙也掉了，头皮上的肉也都没有了，露出白的骨头。整个人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。
我很伤心，为那个远亲近，也为我的童年。童年时期，他带给我很多欢乐，可最后，我却连他的容貌都不能完整地去记住。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，他似乎没有头发，他的牙好像不大整齐，他好像还少了耳朵。但这些印象，都模糊得不得了。
只是，每次想到他时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为我煮的那碗面。那碗面，至今让我难以忘怀。因为，除了面，什么都没有。